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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中国人来说,在老家盖房子,似乎是一生中必须要完成的一个使命。
参加工作成为一名建筑师之后,因为要盖房子而通过各种关系找到我,想请我做设计的人,着实不少。
这些人里,有年近不惑的企业家。他在外开了公司,前些年赚了些钱。老家已经没有亲人,他还是坚持要在老家盖房子,即使自己一个月也难得会回去住一次。他说这几年行业萧条,企业一直在亏损,但对于在老家盖房子这事,他还是坚持要按照高标准。他盖的房子,建筑面积超过了500平方米,对设计要求很高,外观很气派,装修也是高标准。
这些人里,有移居香港的富商。对于这样的富商来说,一年能回老家的次数可能也就那么一两次。然而他要在老家盖的房子,建筑面积超过了两千平方米,总投资超过了一千万。
当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,盖房子的费用,都是一笔巨资。对于很多人来说,在有生之年能盖一栋房子,已花光其所有积蓄。
这些人里,有在一线城市打工的白领。做为家里唯一考上大学的人,他身上寄托了全家人的希望。大学毕业后在大城市辛苦打拼,住着出租屋,天天加班,忍受着老板的剥削,业主的压迫,用几年的时间,攒下了几十万的积蓄。这笔钱,他没有用来给自己在城市里买房付首付,而是全部用来给老家盖房子。几年后,这个城市的房价已经涨到了天上,而他依然住在出租屋。
这些人里,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农民。他在老家辛苦劳做几十年,如今为了盖房子,他倾其毕生积蓄,还借了不少钱。然后即使这样,他也只能盖得起一层的房子。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话是:设计师啊,咱盖这房子,也没太多钱,你不要设计得太复杂,简单实用点就好。
我以前经常会想,是怎样的一种情怀,是怎样的一种执念,让祖祖辈辈的中国人,愿意用毕生的努力,倾其所有,来在老家盖一栋房子?
很多人认为,在老家盖房子,归根到底是为了一个面子。
那位香港富商曾经对我说过:“这房子不光是用来住的,更是用来看的。”
一个公司的中层领导在找我做设计的时候这么说:“不盖这栋房子,我在外面混得再好,老家也没人知道。”
对于中国人来说,面子是特别重要的。无论我平时过得怎么样,我在人前都要争一个面子。平时喝茶吃饭,大家都会抢着买单。盖房子也是一样的。这些年在农村盖房子的人越来越多,房子也是盖得越来越好,都不愿意被村里别的房子比下去。邻居盖两层,我就盖三层。邻居盖西班牙风格的,我就盖法式的。你家的房子太小太旧了,你就没有面子。房子已经不仅仅是住的地方,更是一家人财富、地位的象征。
然而在我看来,在老家盖房子,有着更重要的意义。对中国人来说,老家的房子,是一家人最重要的亲情纽带之一。
一位老乡在房子竣工后,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,对我说:“房子盖好了,一家人的心也就安了。”
我岳父经常在饭桌上说:“等以后退休了,我就搬回老家新盖的房子去住,平时没事就和你伯父和叔叔去海边,去抓鱼,喝鱼汤,晚上再打打麻将,喝点小酒,不亦乐乎!
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,老家的房子,是一家人最基本的归宿。只要老家还有房子,对于在外谋生的人,就总还有个最后的寄托,有一天在外面待不住了,总还有一个家在等着自己的归来。只要老家的房子还在,就算平时大家都在外打工,过年过节的时候全家人也就会回去看看,这个家就是一个完整的家,一个团聚的家。老家的房子没了,可能这个家,也就散了。
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,老家的房子,就是家。